北风其凉

趴桌子睡毕竟不舒服，张继科睡了一小会就爬起来了，迷瞪着眼睛望着马龙。

水刚好晾到入口舒适的温度，时间刚刚好。张继科随便从袋子里捡了一盒药出来，边拆包装边念叨;“饿死我了……”

马龙也饿了，趁张继科吃药的时候他已经抄起筷子开吃了。饭菜简单，菜只有牛肉炖土豆和黄瓜炒肉，马龙挑着肉吃，把素菜扒拉到靠张继科的那边。

张继科虽然喊着饿，但因为感冒实在胃口不好，只吃了半盒饭就耷拉着眼皮准备爬回床上接着睡觉。马龙念叨了他半天让他记得晚上吃药，张继科闭着眼睛嗯嗯啊啊也不知道听没进去。

马龙把剩饭打包扔到宿舍楼下的垃圾站，等他再上楼站在自己门前时他突然发现哪里不对。

室友趁下午调整出去玩了，自己钥匙落张继科屋里了。得，被锁外面了。

晚上六点左右张继科睡醒了，估摸着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去食堂吃晚饭，把衣服一套就关灯出门，下了半层楼又转身噔噔噔回去，带上帽子。

食堂里几乎没什么人，张继科一进屋就看见坐在电视前傻笑的马龙，他瞄了一眼电视屏幕，周杰伦的综艺，怪不得马龙笑得那么傻。

“继科儿你醒了哈。”马龙眯着一双笑眼抬头看了眼张继科，“赶紧打饭去吧，再过一会饭菜就要收了。”说完把头转过去接着对着电视傻笑。

张继科打完饭回来时节目刚好结束，马龙对着下期预告兴趣索然，抱着球包左掏掏右掏掏。

“找啥呢？”张继科叼着一根青菜探头去看。

“我下午出去了一趟，你不没杯子嘛，我顺便给你买了个保温杯……这呢！”

张继科放下筷子接过马龙递过来的盒子，拆开纸盒从包装纸里刨出来一个紫色还带着金粉的保温杯。

“……好，好看。”张继科在马龙亮晶晶的眼睛的注视里咽下菜叶艰难的开口，最起码这保温杯上没有什么奇怪的图案……

吃完饭张继科拎着这个紫色的保温杯回宿舍，马龙拎着球包颠颠的跟在他后面去取钥匙，顺便监督他吃药。

“对了龙，你室友呢？”

“队里他们几个出去喝酒去了，估计得等快查寝了才能回来。继科儿你说你自己一个人住，万一忘了钥匙怎么办？”

“不知道，我没忘过。”

橙黄的路灯拉出两个修长相逐的影子，像夜里比翼归巢的鸟，悄无声息的融入黑暗，只有彼此是彼此的灯塔。

第二天张继科感冒好了个七七八八，精神状态不错。训练场门口遇见了捂得严严实实的马龙，正准备打招呼呢，结果马龙张口就是一句“还发烧吗？”

“你自己摸。”张继科把毛线帽推上去一点，露出光洁的额头。

马龙手都伸出去一半了，突然想到自己手太凉直接摸上去不太好，就扯掉羽绒服兜帽把着张继科的头，将自己额头贴了过去。

马龙说到底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男孩子，照顾人之类的事情买药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虽然和张继科额头相贴但他也感觉不出来到底还热不热。马龙犹豫地判断了一下温度正准备放开，就看见张继科抬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马龙惊得一愣:“怎么了？”

“别动。”张继科抬起了手，慢慢靠近马龙的眼睛……

马龙往后一闪，轻推了一下张继科肩膀:“干嘛啊你。”

“眼睫毛，在眼皮上。哎呀都叫你别动了。”张继科不依不饶的伸出手，食指拇指在马龙右边下眼睑上一拈，然后甩了甩手:“好了。”

马龙能感觉到张继科温热的手掌贴在自己微凉的脸上，指尖划过自己的眼睑，怪舒服的。奇了怪了，明明两人都没带手套，为什么他的手就不凉？

多年以后马龙还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不论春夏秋冬，阴晴冷暖，张继科的手都能不受气温影响，肌肤相触处的温暖顺着血液一直流到他的四肢百骸。

那个紫金色的保温杯张继科一直用着，直到外表磨得漆皮一块块脱落露出灰色的不锈钢，直到瓶盖嗑得坑坑洼洼已经不保温了他还在用。但是那个杯子到底丢了，就在回省队的火车上。

丢就丢了嘛，不过是个不保温的破杯子，不过是马龙送他的第一个礼物，不过是日日相伴用了快一年的杯子，张继科不在乎，转头买了几箱矿泉水塞在宿舍床下。

张继科有时候夜里口渴，摸着黑爬起来披着衣服找水喝。屋里空气有点凉，床头柜上的水更凉，凉水顺着食道流进胃里刺激着大脑，睡意全无。

北京的夜晚应该更冷吧，但是张继科觉得青岛的冷简直要渗到骨子里去了。

就好像泡在冰冷的海水中，举目所见一片漆黑。意识还在倔强的清醒着，拼了命的往上浮，但是僵硬疲倦的身体还是沉重地将意识拉回黑暗的深渊，溺毙在黑夜里。

还是运动量不够，张继科想，不能累得躺下就睡着，得加练。

马龙也在被加练。

“我能感觉到，张继科走了之后你的状态有了一定程度的下滑，是吧。你要调整心态，你再怎么难过啊，着急啊，都作用不到他身上。继科的路只能他自己走，谁都帮不了他，是吧。你也有自己的路要走，看看一队现在这几个孩子，你是当中这个、这个最优秀的吧，代表着新生力量。你该站出来了，站到赛场上去，去感受那个真正的国际赛事的氛围。是吧，那感觉是不一样的……”

马龙背着手盯着脚尖乖巧地站在刘国梁面前认真听着训话，捏着拍子的力道却不自觉加大了。

要到国际赛场上去了。当然，最开始肯定只是作为替补和陪练去适应那个气氛，但是他才十七岁啊，还年轻，职业生涯也才刚刚开始。也许再过三年，两年，甚至一年，他就能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了，代表国家，征战天下。

陈玘听说了这件事，当天就从王皓那抢来一袋子鸡脆骨给马龙庆祝，小兄弟俩窝在宿舍，一边啃鸡脆骨一边畅想未来。

“其实哪怕不上场，坐在场边给他们加油的感觉和在观众席里给他们加油的感觉真的不一样。”陈玘作为“过来人”给马龙传授经验。“真的，非常激动，当然也会更紧张就是啦。”

马龙一边点着头一边看着陈玘又往嘴里塞了一块鸡脆骨。说好的给我庆祝呢，你一人就吃了三分之二！

“对了这事你跟没跟继科说？”陈玘吃到中场休息，扯了张手纸擦了擦手上和嘴上的油。

“没呢，我打算等具体名单下来了再和他说。唉我又不上场不着急这个……”马龙放弃了和陈玘抢鸡脆骨的念头。

“龙仔啊不是我说你太谨慎，你看我师傅的意思，那你肯定是随队出征啊。”陈玘笑了，“你不上场好，要是能上场，估计继科得急疯了。”

马龙听了这话也跟着笑了几声，但仔细想想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本来一队孩子里最优秀的，应该有两个人。

同年龄段里相比，马龙和张继科一直比别人要强上那么一点。虽然只有一点，但因为他们还年轻，这一点就代表着无法估计的潜力。

水平不相上下，两人私交又好，在队里“张继科马龙”这两个名字从来都是并列出现。但现在张继科这个名字淡去了，只剩马龙，看似一枝独秀，实则孤独寂寞。

往上看，都是师兄;往下看，都是师弟。虽然他马龙被大哥们宠着惯着，被师弟们当成榜样学习着，可实际上看看左右他还是一个人，他寂寞死了。

那个本来陪着他的人被一脚踹了下去，正在灰头土脸地往上爬往上追，可是他却不能停。在师兄和关切的目光里，在师弟仰望的视线里，他被教练一步步往上推着。

谁不想要走的更远更高，可是他茫然的回头看去，却不知道后面那个人还能不能追的上来。万一，如果说万一他追不上来，那马龙就永远是一个人孤单地奋斗了。

“龙仔？”陈玘伸手在马龙眼前晃了晃，拉回来他放空的视线。陈玘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失言，但事关张继科他也不好说什么，就像刘国梁说的，那是他自己的路，谁也帮不了他。

“龙仔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我给你留灯。”最后陈玘只能这样说。

马龙知道陈玘在给自己台阶下，毕竟话说太开了谁都尴尬。陈玘他也是无心，倒是马龙自己心里觉得有点对不起他玘哥的一片好心，别别扭扭应了两声就去洗漱。

不管如何，自己的路已经模模糊糊的显露了出来，该走还得走。

还是先别告诉继科儿了，让他专心走自己的路吧。

tbc.

*不打大纲xjb写，凑合看吧orz，想要评论。

*夹带杀团竹马私货。

*塞一口糖捅两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