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其凉

虽然刘国梁说要派马龙去国际赛场适应气氛，但是出征名单还是要靠队内赛排名确定。

不得不说刘国梁看人很准。马龙现在的水平打年轻的非主力队员基本没有问题，年轻的主力队员也可以打一打，当然，主力还是打不过的，输多赢少。队内赛结束排名一公布，马龙正好是作为最末的陪练队员踏上了出征的末班车。

马龙虽然想着不主动告诉张继科，但在电话里也没有刻意隐瞒。

“过两天比赛我跟队陪练，可能得一周没法和你通电话了。”

“不打就不打，反正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刘指导现在让你当陪练，然后就得是替补吧，那过不了多久就能上场了？不错嘛！”

张继科没有马龙像担心的那样，因为拉开的差距而着急。张继科对马龙没什么过多的心思，他是真的作为最亲近的人为马龙高兴。

甚至在看比赛转播的时候，哪怕镜头里看不到马龙，他也会高兴地想着这个师兄是马龙做赛前陪练的，师兄的荣誉里也有马龙的一份功劳。

等到马龙坐在替补席的时候他更高兴了。替补，就意味着有出场的可能，而在强手如林的国家队里有机会在大赛里出场，那已经意味着对他实力的肯定。而这一年马龙才十八岁，远不到巅峰期。

不莱梅世锦赛张继科场场没落，有时训练错过就晚上回宿舍找重播，特别是马龙出战的那一场，他看了三遍。

第一遍，为马龙能上场而高兴。第二遍，了解了马龙现在的实力。第三遍，认清了自己与马龙的差距。

虽说近两年来二人都没有放松训练，但毕竟国家队教练水平更高，而马龙又被着重培养，曾经不分伯仲的两个人现在已经有了明显的差距。现在的两个人，一个是世界冠军，一个却只是省队尖子。

张继科没来由的难受，他知道自己不是嫉妒马龙先一步拿到冠军或者是创造男乒最年轻的冠军记录之类虚浮的东西，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但他就是难受。

拿到冠军后马龙没等回国就借教练手机给张继科打了电话，语气里都是少年血气方刚的激动。

“继科儿！继科儿啊！比赛你看了吗？”

“当然，一场没落。”

“看我的那场了吗？你觉得怎么样？”

“看了看了，真棒。”张继科现在听到马龙声音就觉得胸口发堵，但还是强装兴奋。

“嘿嘿，”马龙傻笑，“我也觉得，但是感觉自己还没做到最完美。”

“第一次嘛，肯定紧张，已经不错了。”

“对啊就我是第一次，师兄他们都可淡定了，就我瞎兴奋，在他们中间显得可傻了。我高兴都不敢表现出来，只敢和你说。”

这傻小子。张继科的拳头攥紧又放开，深呼吸几次却是扯了个谎挂了电话:“教练有事找我先挂了，等你回国再聊。”

马龙未察觉异常，笑着答应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张继科总算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难受，胸口发胀堵的自己喘不过气，却依然觉得胸腔里少了什么的那种难受。

他想和马龙一起去打比赛，输了一起懊悔一起分析，赢了一起庆祝一起笑，最后并肩站在领奖台上看着国旗。他想和马龙一起训练，反手完了正手搓完球了之后拉球，打烦了还可以放放高球划划水，练练花式。他想在马龙身边和他共度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分享他的欢笑他的泪水。他想让马龙名字后面必须接的是张继科三个字，他想待在马龙身边，一直待在他身边。

如果今天张继科站在马龙身边，那马龙就能拽着他的衣服扳着他的肩膀傻乎乎地笑啊闹啊 用少年的奶奶的声音告诉他自己有多高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喜悦的情绪都要憋着，能分享喜悦的人也要打个跨国电话才能找到。

电话里的马龙听起来特兴奋，但也是孤单的吧。

张继科想要让马龙再也不要这样，想要他所有的情绪都倾诉给自己，当面的那种。说是自私也好，说是嫉妒也好，说是不甘也好，但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喜欢。

这是张继科第一次认识到，他喜欢马龙，不同于喜欢朋友的喜欢。

太难以启齿了。想着马龙在电话里骄傲的语气，张继科把脸埋进手掌心，短短的发茬戳在掌心都嫌锥心的疼，也不知道是疼自己还是疼马龙。

就这样要么抹把脸要么拽头发地枯坐到半夜，张继科望着大月亮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随手把桌子上空的塑料瓶拧瘪摔在墙角，翻身上床睡觉。

操，老子才不管别人咋想，也不管到时候咋跟马龙说，先尽快打回国家队陪马龙去，爱咋咋地。

于是那个冬天，张继科终于捏着盖着中国国家乒乓球队的红戳的信封，踏上了去往北京的火车。

正好赶上这两天队里放假，马龙自告奋勇跑来接张继科。

火车站很嘈杂，人很多，每个人都提着大大的行李。有些人无处休息干脆席地而坐，花花绿绿的行李袋堆了一地几乎让人无处落脚。张继科推着自己的箱子一米三步地往大门挪，边挪边东张西望。

“继科儿！”张继科勉强的从四下里人群的喧闹孩子的叫喊和头顶广播的干扰里分辨出熟悉的声音，他立即站定，视线左转右转试图找出马龙的身影。

“继科儿！”这一声来的更清晰，张继科转身，就看见了逆着人流努力往自己这里挤的马龙。

马龙裹着一件蓝色的羽绒服，脖子上绕着灰色的围巾，白净清秀的脸因为拥挤而热得染上一层淡粉，眼睛和记忆里一样，又黑又亮。

举目所见一片陌生的背影，只有这个小伙子，光鲜亮眼，笑容明亮灿烂，逆着人流隔着人群也要到他身边。

张继科觉得世界在此刻静音了。

傻小子，挤得过来吗？我过去不就行了嘛。

两人突出重围站到火车站外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雪，铅灰色的天空中大朵大朵白色的雪花往下飞，简直像拉了一层纱幕。

火车站附近不好打车，张继科和马龙就顺着街边边走边碰运气打。雪下得很大，马龙扣上了帽兜，但是张继科的外套没有帽子，不一会就落得满头雪花。马龙伸手想去拂却被张继科下意识地躲开。

“你干嘛啊，我给你拍拍雪花，待会化了就着凉了！”马龙不依不饶往他脑袋上伸着手。

“我，我自己来就行。”张继科说着压下马龙的手，低头晃了晃脑袋，雪花甩掉了好多。

“你笑什么？”张继科听得马龙在一旁嘿嘿傻笑，就问他。

“继科儿你这样好像狗抖毛——唉别动别动，没抖干净。”马龙到底伸出手呼噜了一把张继科的头发。

张继科自己也伸手摸了摸头发:“都湿了。龙你中午吃饭了没，没吃我请你，顺便等雪小点再走。”

火车站周围缺啥就是不缺吃饭的地方，二人也不挑，就近扎进了一家小菜馆，随便点了点东西填了肚子。出门一看雪果然小了好多，又走出三四站地终于打到一辆出租车。

回到队里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报到、见教练、收拾宿舍又用去小半天。晚上七点多张继科和帮忙的马龙总算归置好一切，刚准备休息一会王皓就来砸门，说张继科终于回来了要给他接风洗尘。

等到楼下一看，王皓陈玘马琳李晓霞王楠，这哪是来给张继科接风的啊，这纯粹是仗着明天放假就找了个理由出来喝酒的吧！

不过也无所谓动机了，张继科磕着花生粒看着一桌子胡乱敬酒聊八卦的前辈们。虽然他们没怎么扯自己回来的这件事，但心里还是热乎乎的，自己总算回来了，能和大家一起吃饭喝酒，能坐在马龙身边。

张继科歪头看马龙，正看见马龙傻笑着给他自己满上一杯酒，脸已经红了，已经是有点醉了。

你怎么也跟着瞎喝啊！张继科抢过马龙手里的酒瓶，把剩下的酒倒进自己的杯里，结果马龙从桌子底下捞上来一瓶新的，起了盖接着倒。张继科都要气死了。

结果最后算得上清醒的只有张继科和王皓。王皓是酒品不错，虽然醉了但还算行为正常，张继科倒不是说他酒量多高，而是他基本都在看他们喝酒扯淡，自己并没有喝太多。

女队那两个互相掺扶着晃晃悠悠回去了，张继科不管别人如何先扛起来快要睡着的马龙，和马龙同宿舍的陈玘见状扛起了马龙的另一边，说是要帮张继科一把，实际上他把自己的重量也压在了张继科身上。最后王皓别无选择地从地上扯起了平卷舌不分还满口胡话的马琳。

张继科身负两人的重量走得歪歪斜斜，酒气一阵阵上涌激得头晕。他的确是喝了不多，但的确也是喝了一些，有点醉了。

在马龙门前，陈玘早就顺着墙滑下去躺倒地上了，张继科右臂架在马龙胳膊底下把他撑起来，左手从他衣兜里摸出钥匙，靠在门上费了半天劲才打开门。

反正他们宿舍房间格局相同，张继科没开灯摸着黑把马龙扔到床上，返回去准备关门的时候才发现落了个人，这才把陈玘拖进来扔到床上，又转头帮马龙把衣服脱了。旁边陈玘已经热得自己扒得七七八八，毛衣外裤扔了一地。

第二天早上马龙被尿憋醒，还没睡醒的他闭着眼睛就往床下飘，结果飘着飘着就感觉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外软内硬，好像是圆柱形还有轻微滚动——好像是个人。

马龙低头，就看见自己正一脚踩在张继科的腿上，张继科皱着眉头哼哼着，但还没睡醒。

马龙立马吓精神了。

tbc.

*依旧是xjb写，发现有bug，不影响剧情发展就不改了。

*第四章才扯出感情线，才让继科回队，我废话好多哦——

*想要评论想要小红心——